存粮处

【靖苏】各自为政(四十六)(ABO双黑夫夫预警)

天要下雨:

(四十六)


靖王府内院中庭,秋风习习,落叶纷纷,萧景琰和梅长苏便如两军对峙一般默然坐于落叶之下、立于秋风之中。


谁都不曾开口。


江左梅郎的明眸之中隐有怒意闪烁,合着一双水波善睐的桃花眼,倒漾起了些许鲜活与艳色。


萧景琰的嘴角含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出的笑意,表情却是严肃的,低下头,双手再次按住琴弦。


还来?


梅长苏本能地后退了一步,不想淙淙琴音却如流水一般自萧景琰的指下流淌而出。


还是不成曲,间或还弹错了几调,指法转换生涩且僵硬,与方才却如同天渊之别。


至少能听出这是首琴曲了,甚至还能辨别出曲目的名字。


“梅花引”。


以琴之清韵,颂梅之高洁。


靖王殿下用心良苦,虽然他的琴技完全没能展现出原曲的风采。


“我幼时也学一些琴棋书画,虽然不得宠,但到底也是个皇子,宫里总有专人教授。”萧景琰专注地拨弄着琴弦,声音不紧不慢,“只是我实在不爱音律,父皇既没有要求,也就搁置了。”


梅长苏沉默不语,无意间一抬头,却发现院外树后数道人影探头张望,忍不住目泛冷光,将那些家伙一个个地瞪出了庭院。


萧景琰并不在意,手下又弹错了一个音,也只能苦笑,“约莫大半年前,我见你怀孕辛苦,便想投梅郎所好,学着弹首曲子来哄你开心。”


那是梅长苏不断昏睡的两个月,萧景琰望着他苍白而又憔悴的睡颜,手下轻轻抚摸着那硕大的小腹。一副单薄如纸的身躯,却要承受这般重量,即便睡着,梅长苏也总是辛苦地皱着眉。


每到此时,萧景琰总恨不能用尽一切办法来博佳人一笑,能让他轻松一些也是好的。


“只可惜我实在愚笨,长欢都快半岁了,还是只能弹成这样。”萧景琰停止了弹奏,却望着手下的琴弦出神,“我不喜欢弹琴,但只要你高兴,我便可以什么都去做。”他终于抬起头,深深地凝望着梅长苏的双眸,“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,长苏,你虽身为坤泽,我却知道,你并不愿雌伏于乾阳身下,为他生儿育女,甚至——为他洗手作羹汤。”


梅长苏脸一红,“你知道了......”


萧景琰轻笑出声,“炸了厨房的事,你得向吉婶道歉。”他当然知道梅长苏不是故意胡闹。


梅长苏尴尬地把目光移向别处,用轻咳来掩饰内心的羞窘——其实那天他本想亲自下厨给萧景琰做点夜宵之类的吃食,也算是服软道歉了,谁料想......造成如此惊天动地的后果,梅长苏自然拉不下脸来诉说真相,只能强打起冷漠疏离的架势,继续死撑。


“长苏,我们都可以为了彼此不断妥协,但这种妥协不是没有底线的。”萧景琰一声长叹,又仿佛是舒了一口气,“而我的底线,就是梅长苏自己!”他把古琴放在脚边,起身,正色道,“长苏,这一次,你触犯了我的底线,我不会妥协,更不会道歉。”


梅长苏微微轻笑,朝萧景琰慢慢走去,“可你那晚冲我大吼大叫。”


“嗯。”萧景琰点点头,“我的错。”


“你把棋盘砸了。”


“我的错。”


“你还说我是利用你。”


“我的错。”


萧景琰含笑张开双臂,而梅长苏也恰好走进了他的怀里,伸手搂住萧景琰的脖子,状似意外地看着他,“你不是不道歉吗?”


萧景琰朗声一笑,紧拥梅长苏入怀,“我只是承认错了,又没有在道歉。”


“狡辩!”梅长苏敲了敲萧景琰的脑袋,却又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,咬牙沉默了良久,才低声道,“景琰,对不起,我再也不会这样了。”


这是真正的道歉。


“我答应你,以后即便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,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位,更不会忽略自己的安危。”


萧景琰知道,这一仗,自己大获全胜,可不知怎么心中却毫无喜悦,只是绵软着一颗酸涩不已的心,轻柔地抚摸着梅长苏的后颈和脊背,“乖。”


“去!”梅长苏狠狠地拧了拧萧景琰的肩膀,“景琰......”他想说他也不愿意忽略自己,他想说十几年来,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支蜡烛,虔诚而热烈地燃烧着,他想说他维持着生无可恋却又必须生存的状态实在太久了,才会在“重生”之后,依旧习惯性地先行牺牲自己。


可是梅长苏什么都没说出口,而萧景琰也不需要他说出口,“我明白,我心疼。”


梅长苏笑了,然后用尽全力地回应萧景琰的拥抱。


“景琰,你的底线,是梅长苏......可梅长苏也有底线......梅长苏的底线,就是萧景琰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

深夜,萧景琰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寝殿,他顺手往地上的火盆里加了几块银碳,旋又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

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这偏高的室温,这暗红的炉火,还有一地的皮毛和绒毯。不但没有任何不适,反而觉得惬意舒坦。


寝殿的大门一开一合,萧景琰席地而坐,满目缱绻地望着自门外行来的梅长苏——他刚从浴室出来,双手拿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,又不时向萧景琰投以温柔的微笑。


“来。”萧景琰扬起手臂,梅长苏温顺地坐进他的怀内,顺手将毛巾递给他,让他继续为自己擦拭头发。


“还在生我的气?”萧景琰一边嗅着梅长苏身上的浴香,一边用侧脸来磨蹭他的脸颊。


“没有啊。”梅长苏转身献上双唇,以数个浅吻来回应萧景琰的疑问。


萧景琰满足地吮着梅长苏柔软的唇瓣,轻声问道,“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沐浴?”


梅长苏微微拉开与萧景琰的距离,笑道,“若让你帮我,哪还能沐浴了?”


“呃。”萧景琰稍稍窘了那么一瞬,便故态复萌地轻轻按住梅长苏的后脑勺,将他压回了自己的唇上,“长苏以为不在浴室,便可逃过一劫么?”


“你啊。”梅长苏似乎在拼命压住笑意,主动加深了热吻。


萧景琰解开梅长苏的外袍,露出了一袭白色的丝衣,他望着怀中之人因丝衣的衬托更显诱人的身段,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,“长苏也想了吧?”


梅长苏钻进萧景琰的怀里,头发轻轻在他颈肩处摩挲,“是挺想的。”


“好。”萧景琰一把抱起梅长苏,朝床榻走去,“本王今夜定不会让王妃失望。”


“可是——”


“没有可是。”萧景琰将梅长苏放在床上,迫不及待地俯下身来。


“但是——”


“长苏别闹。”萧景琰攥住梅长苏阻挡的双手,解开丝衣的衣带,“我明天就要出发了。”


“景琰......”


“嗯?”萧景琰急切地亲吻着梅长苏的脖子。


“我有身孕了。”


“哦。”萧景琰顺口应了一声,忽地动作凝滞,“什么?!”


脸红耳赤的靖王殿下跳下床不断深呼吸,他咬牙切齿地望着在床上眉开眼笑的靖王妃,偏偏那人还一手支颐地侧起身来,微微屈起修长的左腿,摆了一个极度撩人的姿势。


梅长苏!!


可怜的靖王殿下只能在心里不断怒吼。


你果然在还生我的气!!




十月二十清晨,靖王萧景琰偕同户部、工部两位尚书,率领数百军士及赈灾物品,从金陵出发前往岳州。


临行前,萧景琰当着王府所有人的面,抱着梅长苏吻了个天昏地暗。


目瞪口呆者有之。


见怪不怪者有之。


啧啧惊叹者有之。


看天看地看墙壁却是所有人的共识。


清醒过来的梅长苏狼狈万状地想要骂人,可那罪魁祸首却已扬长而去,只留下他一人面对着四周千奇百怪的表情。


看来昨夜做得太过分了。


梅长苏颇为后悔地埋怨自己。


早知道至少帮他把火泄出来了。




十月廿五,靖王一行日夜兼程抵达岳州,同一天内,静妃向萧选请旨,言道梅长苏有喜,恳请陛下允准接他入宫安胎。


萧选本就因悬镜司一事对梅长苏微感歉疚,听得他再次有孕,在感叹这病秧子的肚子实在争气之余,毫不犹豫地准了静妃的请求。


第二天一早,梅长苏奉旨进宫,怀里还抱着小长欢。


晏大夫照例陪同入宫,坐上了马车还在梅长苏耳边不断念叨,“叫你多休息,你非不听,看看这黑眼圈,夫君不在就不能睡了吗?要不要老夫给你一针?”


“别呀。”梅长苏讨饶似的笑道,“晏大夫,我不是故意晚睡的,景琰前日来了飞鸽传书,说是赈灾的时候遇到了问题,就算是为了那些灾民,我也得费点心思筹谋啊。”


晏大夫不以为然地从梅长苏的手里抱过小长欢,边逗边道,“少找借口,我看这大梁皇帝真该赏个三从四德的牌坊给你——哎哟!”小老头一声惊呼,原来是小长欢抓住了他的胡子猛揪。


梅长苏忍着笑抱回小长欢,悄悄冲她竖了个大拇指。


宝贝好乖,知道护着母妃了啊。


晏大夫看到也装作没看到,心里不断默念,有你这么教孩子的么?


便在此时,马车忽然停了下来,车帘被一下掀开,一名俊俏公子带着一身灿烂的光点跳进了车来,“苏兄!”


“豫津。”梅长苏亲切地唤了一声,示意言豫津坐到自己身边。


“长欢。”言豫津眼睛发亮地抱起小长欢亲了又亲,“有没有想豫津叔叔呀?”


梅长苏望着言豫津的身影良久,才慨然叹道,“豫津,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?”他见言豫津干脆地点了点头,便续道,“本不想把你牵涉进来的,但你苏兄尽管口才不错,可对于有些人,还是力不从心......所以这一次要麻烦你了。”


“苏兄说的这是什么话。”言豫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,“一来见外,二来这本就是我爹的事,何谈‘麻烦’?”


梅长苏摸摸言豫津的头发,点头微笑。




十月廿六,靖王妃携宜乐郡主入宫,暂居芷萝宫内由静妃亲自照料。


当天下午,宸妃正在坤仪宫中为梅长苏腹中的胎儿诵经祈祷,宫女小媛却来报,说言府公子言豫津求见。


宸妃手中的木鱼滚落到了蒲团之上,她怔怔地望着堂前的佛像出神,却没有答话。


“娘娘。”


小媛连着呼唤了几声,宸妃才恍然回神。


“这孩子是小......长苏派来的说客吧。”宸妃垂首苦笑,“小媛,你让他回去,就说林乐瑶是已经被梁帝标记过的坤泽,此生此世,再无重来的可能了......”


“娘娘此言差矣!”回答宸妃的是突然推门而入的言豫津,他竟不待侍女通报,直接闯入了佛堂之中,“人类何以为灵长?不就是因为除了身体,我们还有一颗心吗?”


宸妃一惊回眸,言豫津正负手立于她的身前,俊朗的五官,和暖的笑意,仿佛多年前的那个人,多年前的那段情。




十月三十,静妃急报萧选,坤仪宫宸妃忽然身患恶疾,病势凶猛。


萧选先是怔了半晌,才“哦”了一声,“尽力医治吧,有什么需要就跟朕说。”


“陛下不去看看宸妃姐姐吗?”静妃柔声劝慰,“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。”


“不必。”萧选握住静妃的手,将她拉进怀里,“朕不想见她。”也不敢见她,只是身为一个帝王,是没有“不敢”的,他只能“不想”。




慈宁殿内,梅长苏正如众星拱月般地被一群长辈围绕着。


太皇太后一边摸着梅长苏的肚子,一边千叮万嘱,什么事不可以做,什么东西不能吃,什么东西不能碰。


“太奶奶。”梅长苏苦着脸趴在老人膝上,“长苏都进宫好几天了,您天天重复同样的话,不累么。”


太皇太后闻言叹了口气,伤心地道,“哀家老啦,连最疼爱的心肝宝贝都嫌弃哀家啰嗦。”


“太奶奶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梅长苏连忙又哄又劝,身子还没直起来,后脑勺就被敲了一下。


“哎哟!”梅长苏一转身,“母——”他先看了一下周围,见没有旁人,便续道,“母亲,你这是干什么?”


“干什么?”晋阳公主白了梅长苏一眼,“皇祖母的话你都给我仔细听着,身子也要好好养着,长欢才多大呀,这么快就又怀了身孕——景琰真是不像话。”


对!


不像话!


梅长苏在心里附和着母亲,而远在岳州的靖王殿下也同时打了个喷嚏。


“长欢。”晋阳公主一见到小长欢就满目慈爱与喜色,“外祖母给你带来了小衣服,你喜不喜欢呀?”


小长欢已经到了会爬的年纪,撅着小屁股在床榻上钻来钻去的,最后一头钻进了晋阳公主送来的虎头衣服里,却钻不出来了,在衣服里扭来扭去地咿呀不停。


“哎哟哟,这件衣服可不是给你的。”晋阳公主哭笑不得地把长欢抱了出来,“小老虎是给弟弟的——小兔子才是给长欢的。”说着她将一件兔子头的小衣服举到了长欢面前,“我们长欢是女孩子,穿小兔子。”


“呀呀!”


小长欢抱着虎头衣服不撒手,顺便还嫌弃地瞪了兔子头一眼。


“看来我们的小长欢是只小老虎呀。”太皇太后也凑了过来,眉飞色舞,满面红光,“好!巾帼不让须眉!哀家喜欢!”


“呀呀!”长欢又叫了一声,向太皇太后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要抱抱。


“长欢。”


“宝贝。”


“亲亲。”


本来被围在中心的梅长苏瞬间有了一种失宠的感觉。


“太奶奶,母亲,你们还能看到我吗?”


梅长苏哭笑不得想向二人挥挥手,但转念一想,又乐得轻松地溜出了慈宁殿。


殿外长长的回廊深处,晏大夫正在对宫女小媛千叮万嘱地说着些什么,然后又给了她一瓶药丸。


“晏大夫。”待小媛走后,梅长苏缓缓来到晏大夫身前,深深行了一礼,“长苏代姑姑,多谢晏大夫的大恩。”


晏大夫意外地打量着梅长苏,摸着胡子笑道,“以前救了你这么多次,你倒从来没谢过老夫。你啊,这永远都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的毛病,还是没改。”


不知为何,梅长苏忽然瑟缩了一下,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忙不迭地点头,认真地道,“我改了......真的......改了。”




十一月初二,深夜。


荆州矿山深处,一群衣衫褴褛、手脚上都戴着镣铐的人正不分昼夜地采石、挖矿、辛苦地劳作着。


没有人会施以同情,因为这群人都是被流放至此的囚犯。


他们掩埋了过去,也没有了未来,他们被剥夺了全部的尊严,也没有提出要求的权利。


矿山的顶端,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人影,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形,来去无踪。


“玄布大师,就是那个人了。”秦般若笑语嫣然地指向人群中的某个苦工,他正机械化地挖掘着坚硬的泥土,面目漆黑一片,满头的银丝更显沧桑,“杀了他。”


“好。”玄布点头答应。


秦般若一皱眉,又道,“杀了他之后,便去沧州,我们得把誉王救出来。”


“好。”玄布依旧只说了一个字,并且很快付诸了实践。


这是怎么了?


秦般若有些意外。


她知道玄布会合作,大渝的太子是玄布视若亲子的心头至宝,而萧景琰活剐了他,所以玄布必定会千百倍地奉还。


可秦般若却没想到玄布居然会这么合作,他无条件地答应自己每一个要求,从不反驳,也从不质疑,只是点点头,说“好”。


为什么?


秦般若从不认为天下第一高手可以这么好相与。


玄布,你到底在想什么?




十一月初三,身在岳州府衙的萧景琰接到暗卫的飞鸽传书,谢玉在矿山采石的过程中,被滑坡的泥石活埋至死。


萧景琰当初既然答应了谢玉要保他性命,便一直派遣暗卫跟踪着他,却没料到在夏江倒台之后不久,谢玉也离开了人世。


“被泥石活埋?”


萧景琰默默地怀疑着这个诡异的死法,他想起谢玉临行前让莅阳公主转达的话,他说他手上还有一个大秘密,足够颠覆萧景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。


看来这个秘密,也要跟着谢玉的长眠而永埋地底了。


萧景琰叹了口气,再仔细看时,却发觉暗卫的来信上还写着,谢玉在临死之前用手指在身边的泥石上刻了三个字——叶、雨、木。
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萧景琰完全不明白。


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?


靖王殿下在屋内来回踱步,思考了良久才转身回到书房,提笔给梅长苏写了一封信,并将谢玉的事一一详述。




十一月初四,宸妃病入膏肓,终于在正午时分病逝。


萧选匆匆将宫中的太医全部派去轮番救治,最终却依然无能为力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

“陛下。”静妃眼中含泪地跪在萧选的面前,“不要责怪太医们,他们已经尽力了......宸妃姐姐生无可恋,您就让她解脱吧......”


萧选听了静妃的话本是心中不悦,但转念一想,却也明白她说的全是事实。


浑浊的眼中忽然落出几行泪来,却被他迅速用衣袖擦去。


“好好操办宸妃的丧事吧。”萧选哽咽着下了旨,“追封她为宸贵妃,以半幅皇后仪仗入殓。”


“臣妾遵旨。”


“还有......宸妃的陵墓,别离朕朕的陵寝太近。”正如景禹的陵墓一样,别离太近。


静妃起身,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望着在龙椅上默默流泪的萧选,心中叹了又叹,“陛下,你也会害怕么?”




当天傍晚,在宸妃离世的噩耗传出宫城之前,一辆轻便而又简陋的马车停在了金陵城外的天玄观门前。


言阙正在厢房内闭目打坐,忽听有人推门而入,便开口笑道,“道长又来找言某论道吗?”


来人没有回应,步伐轻巧,呼吸却沉重。


“嗯?”


言阙觉得不对,立时睁开了双眼。


眼前是一名年逾不惑的妇人,布衣荆钗,面目秀美,只是眼角已爬上了细细的皱纹,鬓边也有些许泛白。


言阙瞪大了眼睛,一时只觉老眼昏花,一时又觉恍如梦中,他的身子一个劲地打着颤,却依旧摆着静心打坐的姿势,看来古怪而又可笑。


那妇人却并没有笑出声,只是深深望了言阙良久,才微微行了一礼,“林氏乐瑶拜见侯爷,多年未见,终可重生,如今乐瑶已无去处,不知侯爷可愿收留。”言罢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语气,失声落下泪来。




“苏兄啊。”宫内御花园中,言豫津正陪着梅长苏散步,“你说我爹会不会揍我?”


“会。”梅长苏一点都没犹豫。


“苏兄!”言豫津一跺脚,只觉冤枉得不得了,“是你说要瞒着我爹,给他一个惊喜的。”


“啊,可我也没说言侯不会揍你啊。”梅长苏笑着拍拍言豫津的脑袋,“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和宸妃娘娘说了些什么,让她同意回到言侯身边的。”天晓得,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筹谋假死的各种细节,还要通过不同的渠道劝说自己的姑姑同意行此计划,就差口干舌燥了。


“也没说什么。”言豫津歪歪脑袋,“其实宸妃娘娘只是觉得自己被标记过,无法再——哎呀,所以我只是很认真给她描述了我爹这么多年来的每一天是怎么过的......她就哭啦,然后就心疼啦,然后就明白我爹求的到底是什么啦,然后同意啦,然后就——哎哟我的妈!”一团黑影迅猛地袭来,言豫津收身往边上一躲,“苏兄!闪开!”


梅长苏的眼力自然要比言豫津锐利得多,他微微一偏头,就躲开了那团黑影。


皮球在地上不断地弹跳,看得梅长苏眉头大皱。


第二次了。


头一次,是宇文念第一次入宫的时候,那个皮球被大力地扔了过来,景琰关心则乱,扑过来挡,可他却没发觉,那个皮球砸的方向根本不是自己。


而这一次也是一样,皮球也没有瞄准自己。


所以......


梅长苏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孩童,心中莫名而又不安。


小九,你到底想干什么?


梅长苏又想起了那天,自己在芷萝宫的密室里拔毒,这孩子趴在屋顶上大叫了一声,蔺晨便打翻了药碗。当时蔺晨担心的是被这孩子扰乱心神,从而扎错了穴道,可自己却明明看见小九如释重负的表情——他看到那碗药被打翻了,松了口气。


“小九......”梅长苏慢慢走到萧景承的面前。


“参见七嫂。”萧景承笑眯眯地仰望着梅长苏


那边厢言豫津刚把皮球捡起来,“参见九皇子。”他一边行礼一边腹诽,这孩子也太调皮了,怎么可以随便扔球呢,这要是砸到了人——咦?!!!


言豫津目瞪口呆,险些没跳起来。


他看到了什么?


梅长苏弯下腰,仿佛要和萧景承说话,可萧景承却用双手一把揪住梅长苏的衣领,他天生力大无穷,梅长苏一时猝不及防,也没挣开。


然后萧景承便狠狠地堵住了梅长苏的嘴唇。


天呐,这是怎么回事?!


言豫津愣在当场,梅长苏也是完全无法反应,直至唇上传来一阵痛感才恍然回神,一把推开了萧景承。


“小九你——”


萧景承摸了摸嘴上的血丝,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,“小九喜欢七嫂呢。”言罢他从言豫津的怀里夺过了皮球,蹦蹦跳跳地走了开去。


“苏兄。”言豫津呆若木鸡地走向梅长苏,却见他已经跌坐在了地上,连忙扶他起来,“这算什么?小九是在轻薄你吗?”


这怎么可能?


他还是个孩子!


梅长苏摸了摸唇上的牙印,被除了萧景琰之外的人在此处留下了痕迹,他只觉万分不适。


“王妃!”不远处跑来一个宫女,却是静妃身边的小新,“殿下来信了,娘娘请王妃快回芷萝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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